Monday, September 20, 2004

我所理解的尼采

我不知道所谓的权力意志说是什么含义,也不懂如何将尼采归于哪一个哲学流派,但是总觉得这样并不妨碍对他的看法。

曾经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说,以前的学生因为鲁迅的一篇文章而认为尼采是疯子,这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形象,发现其实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。尼采最后得了精神病死了,也是事实,不免令当时的我忌惮三分。

可是读了尼采的书却发现他的执着和勇往直前,他的勇敢和坚韧。他的精神的饱满和飘逸。他也许也称得上一个殉道者,而对于这样一个殉道者和别的殉道者之间,为什么我们觉得一个是疯子,而另一个是伟人呢?

尼采的文章大多散乱而没有体系,但是我觉得恰恰是这样才更有启发性,因为我们的生活中也常常只是对事物突然有所感悟和启发,于是就匆匆记下或忘记,但是这样的偶有所感直至习以为之比之系统的关注更具灵感,也更令人感到亲切。而我更愿意将这些观点看作对眼前眼花缭乱的东西的还原和解剖。比如在提到“处决罪犯”他说“这里有一个人被用作工具来吓唬别人,即使有过失存在,也不是过失受到惩罚:过失在于教育者,父母,周围的人,我们,而不在于凶手”。在“违心的烈士”里他说“有一个人太胆小懦弱,不敢同他的同志们发生矛盾,他伙伴们的不好看法比让他死还要令他害怕,这时一个可怜的弱者。虽然这个胆小的人内心一直说不,可嘴上却一直挂着是,甚至在断头台上,最终变成了一个烈士”。又比如“将极端行为归咎于虚荣,将中庸行为归咎于习惯,将小题大做归咎于恐惧,那是很少会有错的”。

我觉得读尼采的书能够让一个人重新点起斗志,但这应该算是最后的斗志,尼采似乎拒绝希望,把它比作潘多拉的盒子,说正是普通的那些希望延长了人类的痛苦。他高扬起生命的学说,说生命应该是被热爱的,而我们那些不热爱生命的人,就像树枝上的残花败果,需要一场风雨来涤净。他的第一个主张也许就是“勇敢”,他说我要教你们以勇敢!似乎他是狂妄的,他说他不需要抬高自己,他要认识到自己的高度的时候只需要往下面看一看就行了,因为他已经在最高之颠。然而他却决不狭隘,也许只是感到孤寂罢了,那种似远古之人精神饱满却又寂然地走在高山之上,并不拒绝他人与其同行,可是他说“凡能吸入我著作中气息的人,他就知道,这是高岗上的空气,是使人精神焕发的空气。一个人必须加以培养以适应这种空气,否则他就会有受寒的危险。 ”

这样一个人,并不极力强调那种强力思想,虽然历史扭曲和玷污了他的清白,然而他却自信的说“伟人之所以伟大在于被遭误解”,好像伟人被误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,或许是因为他们站得太高?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里,他说,精神首先变成骆驼,其次变成狮子,最后变成纯真的孩童。并且说,渴望提升的欲望着实太多了!野心薄薄的人太容易激动了!展现你不是一个充满欲望和野心的人吧!许多伟大的思想和风箱没有什么两样-当其被鼓胀时,内里却更显空虚。

这样一个真诚的人,从他心中流露出来话是那样的鼓舞人心,名言名句比比皆是:“你认为自己是自由的吗?我希望听到的是你所掌握的思想,而非你摆脱枷锁的声音。”“有一天有许多话要说出来的人,曾默然把话藏在心底;有一天要点燃闪电火花的人,必须长时间做天上的白云。“你应该爬的更高,走得更远,直至群星在你脚下!”“一切作品中,我只爱以自己的心血写成者。用心血和格言写成的东西,并非要让人大声赞颂,而是默念于心”。

尼采相信自己的哲学是一种最具生命力和健康的学说,他说上帝死了,并不是说上帝真的死了,而是这里寄托太多弱者的借口和妄想,而这样一种心态是一种不健康的病态。而佛教的思想在他看来太过于遥远,于是他提出他的“超人”学说,一个真正完整意义上的人,而事实是有的人死的太早,有的人又死的太晚。超人,这正是查拉图斯特拉所宣讲的学说,打倒一切偶像,包括对查拉图斯特拉的崇拜,也许上帝可以称得上人类能够寄望的最高的偶像,于是尼采首先打倒它,但并非针对基督教。他说,如果那个人不是过早地殉道的话,会认识到泛滥的爱还是不够的。“人类之所以创造了神与另一个世界,是因为疲倦想以一跃-致命的一跃-达到究竟的极点。可怜而无知的它已无心再寻求意志。”这是肉体对肉体的绝望,而这正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学说共通之处。。而他又鄙视那种对弱者的同情,因为这些增加了弱者希望得到同情之心。他说“固然生命是极难受的,但也不必作出一幅十分娇弱的样子!”但是他并不扬弃爱的学说,恰恰相反,从查拉图斯特拉下山的动机开始到最后,他都无数次的提到爱,“真正的创造者应该是那些创立民族,并赋予该民族一个信仰与一个爱的人”。“我钟爱那些人,他们不先向天际以外去找寻一个为之牺牲的理由,却默然殉身大地”。“我们确实热爱生命,但并非因为我们习于生命,而是习于爱”。

然而超人只是一个理想,而“人类之所以伟大,正在于他是一座桥梁而非目的”。“人是一条不洁的河。我们必须成为大海,方能容纳一条不洁的河而不致自污”。

在尼采的观念中,过去种种都需要重新待价而沽,尤其是我们判断一个事物所根据价值本身,重估一切价值,这是他的一个响亮的口号。

我不是对其学说的归类和最后的主张有多少理解和认识,不过从他那种哲学上爆发出来的生命力和智慧,深深吸引着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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